陆逊虽在外任职,心中仍牵挂着朝廷大事,他上疏陈述时事说:“臣认为法律过于严厉,下边触犯的人太多。近几年来,将领官吏犯罪,虽是由于他们自身不谨慎而应受责罚,然而天下还没有统一,应当图谋进取,对待小错应宽免,以安定下面的情绪。而且当前要办的事情日益增多,对人应首先考虑其才能,只要不是奸恶之辈,没有犯过无可容忍的罪过,请求再次予以提拔任用,使他们施展才干为国效力。这是圣明的君主忘人之过记人之功,最终成就帝王之业的原因。从前汉高祖不计较陈平的过失,采用他的奇谋妙计,最终建立了大汉天下,功垂千载。严酷的刑法,不是帝王建立大业而采用的做法;只有惩罚没有宽恕,不是招抚远方人才依附的大计。”
孙权想要派遣一队人马前往攻取夷州及朱崖,都要询问陆逊的意见,陆逊上疏说:“臣认为天下未定,正需要民力,来成就当今的大事。如今用兵多年,兵力损失人口减少,陛下忧劳思虑,废寝忘食,又要远道攻取夷州,以成就大业。臣反复思索,看不出这样做的好处。不远万里前去攻取疆土,风险难于预测,士兵改换水土,必然会导致疫病流行,如今驱使大军,跋涉不毛之地,本想要获益却损失更大,原想获利反受其害。此外朱崖地势绝险,那里的人还未开化犹如野兽,得到这些人也无法帮助我们成就大业,没有那里的兵源也不会使我们的军力减弱。现在江东现有的人众,已足够用来图谋大事,只是应当先积蓄力量然后再行动。以前桓王孙策创立基业,士兵还不足五百,却开创了大局面。陛下承接天命,开拓平定了江南地区。臣听闻治乱世讨叛逆,必须凭借军队的威力,农桑衣食,是百姓的本业,然而战火不熄,百姓就挨饥受冻。臣认为应当育养兵士和百姓,减轻赋税,依靠民力取胜,重在使他们同心协力,用道义鼓舞其勇敢献身,于是黄河、渭水流域可以平定,九州可以统一。”孙权还是前往征讨了夷州,结果得不偿失。
原文
嘉禾五年,权北征,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。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,还,遇敌于沔中,钞逻得扁。瑾闻之甚惧,书与逊云:“大驾已旋,贼得韩扁,具知吾阔狭。且水乾,宜当急去。”逊未答,方催人种葑豆,与诸将弈釭射戏如常。瑾曰:“伯言多智略,其当有以。”自来见逊,逊曰:“贼知大驾以旋,无所复慼,得专力于吾。又已守要害之处,兵将意动,且当自定以安之,施设变术,然后出耳。今便示退,贼当谓吾怖,仍来相蹙,必败之势也。”乃密与瑾立计,令瑾督舟船,逊悉上兵马,以向襄阳城。敌素惮逊,遽还赴城。瑾便引船出,逊徐整部伍,张拓声势,步趋船,敌不敢干。军到白围,讬言住猎,潜遣将军周峻、张梁等击江夏新市、安陆、石阳,石阳市盛,峻等奄至,人皆捐物入城。城门噎不得关,敌乃自斫杀己民,然后得阖。斩首获生,凡千余人。其所生得,皆加营护,不令兵士干扰侵侮。将家属来者,使就料视。若亡其妻子者,即给衣粮,厚加慰劳,发遣令还,或有感慕相携而归者。邻境怀之,江夏功曹赵濯、弋阳备将裴生及夷王梅颐等,并帅支党来附逊。逊倾财帛,周赡经恤。
译文
嘉禾五年(236),孙权北征魏国,派遣陆逊与诸葛瑾攻打襄阳。陆逊派亲信韩扁带着奏章向孙权上报,返回时在沔中遇上敌军,敌人搜巡抓获了韩扁。诸葛瑾听说后内心非常恐惧,写信给陆逊说:“主上已经返归,敌人捉住韩扁,掌握了我们的全部底细。而且如今江水干涸,最好赶紧撤军。”陆逊没有回信,正在督促人们种芜菁和豆子,同往常一样与诸位将领下棋、射箭。诸葛瑾说:“伯言很有智谋,他必定有好办法。”于是亲自来见陆逊,陆逊说:“敌人知道主上大驾东归,没有什么可畏惧的,能集中力量对付我们。再者他们已经把守住了要害之处,我方军心不宁,这就需要我们镇定下来以稳定军心,施行灵活的策略,然后撤兵。现在如果表示出要退兵之意,敌人肯定以为我们害怕,于是前来相逼,这是必败的形势。”于是与诸葛瑾秘密拟定策略,命令诸葛瑾督率船队,陆逊率领所有兵马,向襄阳城进发。敌人向来对陆逊有所忌惮,迅速退回襄阳城内。诸葛瑾便带领船队出现在江边,陆逊不慌不忙地整顿队伍,虚张声势,慢步上船,敌人不敢进犯。军队到达白围,陆逊谎称要在此打猎,暗地里派遣将军周峻、张梁等袭击江夏郡的新市、安陆、石阳三县。石阳县当时正是赶集热闹的时候,周峻的军队突然杀到,人们纷纷丢下货物逃入城中。城门被堵塞无法关拢,敌兵便砍杀自己的百姓,如此才得以关上城门。吴军斩杀俘获千余人。那些被生擒的人,都得到了保护,不准士兵对他们侮辱干扰。携带家眷前来的人,派人前往料理照看。对于失去妻子儿女的人,就发给他们衣服食物,优厚慰劳,将他们遣送回家,有的人因此心生感动敬慕而相携前来归附。相邻地区的百姓也心向陆逊,魏国江夏功曹赵濯、弋阳备将裴生以及少数民族首领梅颐等人,都带领部下前来归附陆逊。陆逊拿出所有财物,周济抚恤他们。
原文
又魏江夏太守逯式兼领兵马,颇作边害,而与北旧将文聘子休宿不协。逊闻其然,即假作答式书云:“得报恳恻,知与休久结嫌隙,势不两存,欲来归附,辄以密呈来书表闻,撰众相迎。宜潜速严,更示定期。”以书置界上,式兵得书以见式,式惶惧,遂自送妻子还洛。由是吏士不复亲附,遂以免罢。
六年,中郎将周祗乞于鄱阳召募,事下问逊。逊以为此郡民易动难安,不可与召,恐致贼寇。而祗固陈取之,郡民吴遽等果作贼杀祗,攻没诸县。豫章、庐陵宿恶民,并应遽为寇。逊自闻,辄讨即破,遽等相率降,逊料得精兵八千余人,三郡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