杂剧的名称,在北宋时就有了。据孟元老《东京梦华录》卷五《京瓦伎艺》条,就有“般杂剧”的专业艺人,还有“小儿相扑杂剧”的表演者。耐得翁《都城纪胜》说得更为详细。他说:
杂剧中,末泥为长,每四人或五人为一场。先做寻常熟事一段,名曰艳段。次做正杂剧,通名为两段,末泥色主张,引戏色分付,副净色发乔,副末色打诨。又或添一人装孤。其吹曲破断送者,谓之把色。大抵全以故事世务为滑稽,本是鉴戒,或隐为谏诤也。
依据耐得翁这段记载,宋杂剧的初起,虽已有了各种不同角色,担任各项表演,而且有了音乐伴奏,但表演的中心内容,仍是沿袭《史记·滑稽列传》中所举优孟、优旃的故技以及《五代史·伶官传》中所列敬新磨等的作风,所谓“全以故事世务为滑稽”,也就是“谈言微中,亦可以解纷”的遗意。吴自牧《梦粱录》卷二十说到“向者汴京教坊大使孟角毬曾做杂剧本子”。那么,北宋时,不但有了实际表演的杂剧,而且有了编好的脚本。可惜这些杂剧本子,现已只字不存了。据周密《武林旧事》卷十所载官本杂剧段数,至二百八十本之多。就它所存的名目看来,南宋官本杂剧使用大曲、法曲、诸宫调、词曲调的共有一百五十多本,可见它的音乐关系,与北宋专主滑稽者有所不同。但这两者决不是全无交涉的东西。由说滑稽故事构成剧本的内容,由借用各种曲调构成唱词中的音乐,这正是发展成为元杂剧的必由道路。其间错综复杂的发展过程,因为史料不够,也就不容易弄得清楚。
元杂剧有一定的体段和一定的曲调,由宋大曲和诸宫调的叙事体,一变而为代言体,树立了戏剧的独立规模。每一剧本,例分四折,每折使用同一宫调的曲牌若干支成为一个整套,韵脚也要同部到底。如果四折之间有说不尽的情书,就可以插进一段楔子。楔子有放在四折最前面的,也有插在中间的,尽可灵活使用。在现在的元杂剧中,只有纪君祥的《赵氏孤儿》,共有五折。至于王实甫《西厢记》的二十折,则是用五本合成。这上面所说的一些规矩,是构成元杂剧的主要条件。明、清以来的杂剧作家,也都是遵照这些规矩的。
杂剧的构成,有动作,有说白,有歌唱。表示动作的术语叫做“科”,两人对话叫做“宾”,一人自说叫做“白”。整个剧本的重点,属于歌唱一门,有末本、旦本之分。每折都由主角一人担任歌唱到底。除末(生)、旦外,其他角色都只有说无唱。元剧角色的名目很多:末有正末、外末、冲末、二末、小末;旦有老旦、大旦、小旦、旦俫、色旦、搽旦、外旦、贴旦等,也有简称外和贴的。这一切,王国维的《宋元戏曲考》,讲得相当详尽,这里就不多说了。
元统治者把全国人民划分为蒙古人、色目人(西域各民族)、汉人(金辖区的汉人和契丹、女真、高丽、渤海人)、南人(南宋辖区的汉人和其他各族人)四等,尤其贱视南人,把他们叫做“蛮子”,给以多方面的迫害。那些蒙古贵族不但高据统治地位,对人民极尽压迫榨取之能事,而且惯于利用他们的“鹰犬”放所谓“羊羔儿息”的高利贷;更有所谓“权豪势要”的特殊势力,如什么“衙内”之类,无恶不作。这就不免激起有心人的义愤,借着历史故事来暗讽“世务”,反映这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中的种种现实。这就是元杂剧蓬勃发展的主要内容。由于元统治者对汉人和南人的歧视,他们的知识分子除极少数因为善于逢迎爬上相当职位者外,一般都找不到相当的出路。相传那时还曾就广大人民的社会地位和职业关系,区分为若干等级,有“八娼,九儒,十丐”之说,把知识分子放在最下贱的一级。所有聪明才智之士,抑郁无聊,就只好转移目标,与勾栏中人打交道去,或者索性加入那些勾栏中人物所组织的“书会”,替他们编写剧本,作为谋生的一种方法。这样迫使中国历来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士人,不得不放下架子,深入群众,了解群众心理,学习群众语言,创作崭新的一种文学形式,借着勾栏中的艺人搬上舞台表演,用来博取观众的同情。我们只要检查一下元杂剧作家,一般都是没有什么政治地位的,甚而连姓名都不为人们所知道,那他们所处的环境和创作的动机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
杂剧,是在城市中成长和发展起来的,也曾受到过统治阶级的欣赏。有如杨维桢《元宫词》所说:
开国遗音乐府传,白翎飞上十三弦。大金优谏关卿在,《伊尹扶汤》进剧编。
又兰雪主人《元宫词》所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