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人的特立独行,在于他们不屈不挠追求理想的精神,在于他们不卑不亢的做人处世原则。他们就像万丈绝壁那样雄伟高大,就像激流中的石柱一样毫不动摇。
仰仗权势而显赫的人,早晨还具有炙手可热的势力,但到晚上失势时却冷如冰霜;巴结讨好公侯的人,公侯高兴之时他们则亲如朋友,生气时则视如仇敌。这些人没有骨气,唯有奴颜婢膝。
东汉傅燮曾立下战功,可是当赵延暗示他向权贵献殷勤以求封万户侯时,傅燮断然拒绝;东汉外戚窦宪攻打匈奴有功,被封大将军,权倾一时,有人欲对窦宪称万岁,被时任尚书令的韩稜严正地制止了。南朝宋袁淑拒绝依附于表兄刘湛;南朝宋王僧虔坚决不向中书舍人阮细夫献金,因而被免官。北魏王昕不愿做上级的仆役,拒绝为上级移床;北齐人李绘拒绝了权贵崔谋向他索要麋角的过分要求。以上这些人为了捍卫自己的人格,绝不卑躬屈膝,讨好权贵。
困窘和显达,这是际遇造成的,获得和失去,也自有其规律。依附别人就容易走上邪路,坚守道德规范方能保持正直。自己在各方面努力完善自己,却没有受到上天的眷顾,这是命运;坚守道德规范却得不到别人的理解,这是人的本性不同造成的。
宁愿做一棵松柏,也不做女萝。女萝靠攀缘他物才能上升,一旦丧失了所依附的东西,女萝就无法再站立起来,而松柏却能够傲然挺立于霜雪中,像高山那样伟岸。唉!在权贵面前,一定要忍耐自己的高攀权贵之心,坚守独立的人格啊!
春秋时期,武城人黔娄,是曾子的弟子。他先曾子死去,曾子便带着弟子们前往武城吊唁。黔娄之妻衣衫褴褛,面容憔悴,但举止文雅,彬彬有礼。她把客人一一请进灵堂,守候在黔娄灵前。黔娄的尸体停放在门板上,枕着土坯,盖着一个破麻布单子,露头露足。曾子说:“斜着盖,就可以把他的整个尸体盖严了。”黔娄妻说:“斜着盖虽然盖严尸体还有余,但倒不如正正当当盖不严好。他活着时,为人正而不斜,死了把麻布盖斜了,并非他自己的意思,是我们强加给他的,如何使得?”曾子哭着说:“黔娄已经死了,应该封他个什么谥号呢?”黔娄妻子不假思索地说:“以‘康乐’为谥号。”曾子感到奇怪,问道:“黔娄在世时,食不饱腹,衣不暖体,死后连个能盖住全身的单子也没有。活着时,虽然整日能看到酒肉,但是吃不到,死后也无法用酒肉祭祀,怎么能称他为‘康乐’呢?”
黔娄妻慷慨陈词:“他活着的时候,国君曾经想让他做官,把相国的重要职位交给他,他以种种理由推辞掉了,这应该说他是有余贵的;国君曾经恩赐粮食三千石给他,也被他婉言拒绝了,这应该说他是有余富的。他一贯吃粗饭,喝淡茶,但是心甘情愿;他的职位虽然低下,却安心满足。他从不为自己的贫穷和职位低下而感到悲观、伤心,也从不为富有和尊贵而感到满足和高兴。他想求仁就得到了仁,想求义就得到了义。因此,我认为他的谥号应该为‘康乐’。”曾子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,感叹道:“唯斯人也,斯有斯妇!”
功成而身退,为天之道;知进而不知退,为乾之亢。验寒暑之候于火中,悟羝羊之悔于大壮。
天人一机,进退一理,当退不退,灾害并至。祖帐东都,二疏可喜,兔死狗烹,何嗟及矣。噫,可不忍欤!
功成名就后就抽身引退,这符合自然规律;只知道前进而不知道退守,那么就会像《易经·乾卦》中所记的那样,盛极而衰。自然界中,寒尽暑来,暑尽寒来,交替轮回,永不停滞;那么人也如此,达到鼎盛的时期,也就预示着马上要走向衰落。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就会使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,就像羊角卡在篱笆上一样,进不得,退不得。
自然界的变化和人事的变化,都是一个道理,进退盛衰的规律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该引退的时候却不及时引退,灾难和祸害就会同时降临。西汉人疏广、疏受就在功成名就之时,毅然请求辞官,回乡安度晚年。大臣和朋友们为他们送行,引退之后二人享尽天年,成为一时佳话。但西汉的韩信,辅助汉高祖平定天下,被视为三杰,但他功成却不知及时引退,结果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,真是令人惋惜啊!唉!功成名就之时就要抽身引退,怎能不忍住对名利的留恋之心呢?
韩信早年曾追随项羽,后来又投到刘邦门下。他足智多谋,屡出奇计,为刘邦打天下立下了赫赫战功,被封为齐王,后又降为淮阴侯。
刘邦坐稳了江山之后,看到韩信握有重权,并且深得军心,不由得食不知味,辗转难眠。他宴请群臣,面对臣下的恭贺,也忧心忡忡。张良察言观色,明白了是刘邦害怕功高之人今后难以驾驭,就私下对韩信说:“你是否记得勾践杀文仲的故事?自古以来,只可与君主共患难,而不可与其共富贵。飞鸟尽,良弓藏;狡兔死,走狗烹。前车之鉴,后事之师啊!我们要好自为之。”于是,张良急流勇退,见好就收,请求回乡养老。刘邦故作恋恋不舍状,再三挽留,最后封其为留侯。张良功成身退,终于保身全名,可谓有先见之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