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人的记述和他自己的《酒德颂》,或许能帮我们解开疑团。
《晋书·刘伶传》说他“身长六尺,容貌甚丑”,《世说新语》也有类似的记载:“刘伶身长六尺,貌甚丑悴,而悠悠忽忽,土木形骸。”他整天喝得醉眼迷离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。比起“七尺八寸,美词气,有风仪”的好友嵇康,“身长六尺”的刘伶显得又土又矮又丑。就算“男人的形象要由他们的事业来塑造”,一个在官只“盛言无为之化”的家伙,怎么可能去建立现世功业?刘伶是那种典型的“三无男人”——无形、无款、无权。
竹林七贤中人要么是大诗人,如阮籍;要么是大思想家,如嵇康、向秀;要么是大官僚,如山涛、王戎;要么是著名音乐家,如阮咸,独独刘伶是个著名的酒鬼。那么,阮籍为什么没有对他翻白眼?嵇康为什么没有给他写绝交书?用现在的话来说,为什么那么多“成功人士”乐意和这个酒鬼混在一起呢?
他人之所长在“技”——在某领域的“一技之长”,刘伶之所长在“智”——透悟生命的智慧。
《世说新语》称“刘伶著《酒德颂》,意气所寄”,《酒德颂》寄托了他一生的志趣,也表现了他的人生智慧。我们来看看这篇奇文。文章一起笔就说:“有大人先生,以天地为一朝,以万期为须臾,日月为扃牖,八荒为庭衢。行无辙迹,居无室庐,幕天席地,纵意所如。”在这位“大人先生”眼中,开天辟地的宇宙创始至今不过是一朝,万年历史不过是一瞬,他以日月为自己的门窗,以大地为自己的庭院,居无定所,行无踪迹,以天为幕帐,以地为卧席,为人适性纵意。因此,这位先生“止则操卮执觚,动则挈榼提壶,唯酒是务,焉知其余”?停下便举起酒杯,走路也要提着酒壶,除了“唯酒是务”以外,其他一概不知一概不问。